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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乡的豆腐小菜

小的时候,家里经济困难,平时都没有“买菜”这个说法,经常就是菜园子里什么菜接上了吃什么菜,一吃就得吃好几个月,又没什么油和其它的佐料,上顿到下顿,顿顿如此,吃得人嘴里泛酸,心里发扣,实在馋得难受,有时就吵着让大人买点儿菜换一下口味,我妈却老是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说:麻喷细雨湿衣裳,豆腐小菜失家当,人嘴如灶门!居家过日子要细水长流!当然这里的小菜并不是指自己菜园子里种的蔬菜,而是那些要掏钱去买的菜。

鸡鸭鱼肉之类的肯定是不敢想的,那时在我心里最好吃的两道小菜就是豆芽和藕片了,这两道菜平时家里来客人了很少见摆上桌,一般都是吃酒席的时候才有机会品尝一下:那白嫩嫩的豆芽和薄薄的藕片都是浅火炒的,里面也没有什么过多的配料,只有一些最平常的姜葱点缀其间,但经过大厨的巧手烹调,一入口脆生生、甜丝丝的,让人回味无穷,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怕人笑,连汤都巴不得倒来泡饭吃了。

去县城上学后,学校里的生活更苦,每次放假回家,哪怕家里再困难,我妈都会去买点儿新鲜的菜回来给我解解馋,而豆芽和藕更是必不可少的两道菜,可能确实是真心喜欢,时间久了,我竟然也能把这两道菜炒得象模象样的,差不多赶上大厨的手艺了。

豆腐是那个时候家里最常见的待客菜,因为它经济实惠,一块钱能买好几件,而且可以挑选几个品种,象水豆腐、豆腐卷、豆腐皮、臭豆腐等,再配点自己园子里的辣椒、韭菜、青菜之类的,就能做出几道菜,凑几个碗儿了。

来了客人的菜,我妈就不会象平时那样随随便便一大锅煮了,要做的格外讲究些,尽管没有鱼肉这些荤的,她也总是能把简单的素菜炒得色香味俱全,让人看着垂涎欲滴。

那时家里都是打的柴火灶,烧火也是要些技术的,煎豆腐的火不能大,还要烧散一点儿,这样煎出的豆腐才能不沾锅底,两面金黄,不糊;而到炒青菜的时候就得把火集中,烧大火,这样炒出来的青菜才好吃,不变色,如果火小了就变成慢慢闷熟的了,颜色发黄不说,还一股熟汤味。

我们家的规矩有客人的时候,小孩子是不给上桌子的,上学赶时间的话就提前夹一点菜起来在厨房吃,平时就是等客人放了碗,我们收到厨房再吃,而收下来的盘子里基本上都是只剩下些残汤剩水的了,就是提前留起来的菜,我妈也只是帮我们夹一些园子里种的那些菜,豆腐都不会留一块。她老是说:客人来你家,那就是看得起你的!我们把菜尽量做得好看些,客人有面子,我们自己也有面子;买不起鱼肉,客人也不会争,粗菜总得让客人吃饱才行,我们可以刻(刻薄的意思)自己,但不能刻别人,不能去和客人抢着吃,那就失礼了;家里再没得菜,哪怕菜园子里的粗菜,最少也得凑够四个碗儿以上,才是最起码的待客之道,才显得对客人尊重。

现在的生活水平比以前普遍提高了,鸡鸭鱼肉这些也早就成了普通人家餐桌上的家常菜了,但我却依然对家乡的豆腐情有独钟,外面虽然也有很多品种的豆腐卖,不知什么原因,我总感觉吃不出家乡的那种豆腐味儿来。

外面的水豆腐软的太软,煎不成块,硬的又太硬,煎的渣渣的,没有豆腐味儿,而家乡的水豆腐软硬适中,拿在手里,颤颤巍巍的,一股自然的豆香味,香煎、红烧怎么做都好吃,我最喜欢的就是切成小四方块,直接下在汤里,和猪方子(猪血)、白菜芯一起煮,猪方子的香味儿也煮进了豆腐里,不油不腻,想想都流口水了;豆腐卷是家乡的特色菜,在外面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卖的,它比水豆腐稍硬,比豆皮子又软点,最适合煎得两面金黄,然后和韭菜或青辣椒一起炒,香嫩可口;外面卖的豆皮子又薄又干,怎么煮都感觉象嚼着木柴一样无味儿、难吃,老家的豆皮子却厚薄适中,口感柔软,清炒或者是下火锅都是不错的选择;臭豆腐更是具有浓浓的家乡特色,它有的是用水豆腐切成小坨,有的是用豆腐卷直接做的,经过发酵后,外面看起来一层整齐的白毛,闻起来似乎有一点儿淡淡的腐味儿,它不同于外面卖的那种黑色的臭豆腐干,味儿太呛,也不同于瓶装的广合腐乳,一股酒味儿。它的腐味儿恰到好处,把臭豆腐坨拌上香油、辣椒油一起蒸,或者是把臭豆腐卷两面煎黄,然后和盐辣椒一起炒,那种入口的感觉让人回味无穷!

爱人始终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喜欢臭豆腐,说味道怪怪的,我说就象我不明白那么多水果,他为什么那么偏爱番石榴一样,那种舌尖上的记忆早已经根深蒂固了!

清明节前回到了老家,可是天公不作美,一到家就下雨,连续几天不停,气温骤降,哪里都去不了,最远就是打着伞无聊的在村口徘徊,看看门口的绿树,远处田里的油菜花,在绵绵的雨中,也别有一番情趣。

太冷不敢出门,只能在家里烤火,正好可以天天陪着父母聊天解闷,想着做些什么好吃的,这个时候火炉就派上大用场了,懒得去厨房,把火锅直接架在炉子上,煲好汤,然后把水豆腐、豆皮子、洗好的青菜这些都下进去,一起煮,一家人围炉而坐,边吃边聊;晚上肚子饿了,不想睡觉,就在炉子上炕个饼子、烤几个红薯宵夜,尽管外面不停的刮着冷风、下着冷雨,屋子里洋溢的笑声却是暖暖的。

相聚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,不知老天爷是不是也舍不得我们走,刚晴了两天,在返程的头一晚又下起了大雨。

因为我们每次回家都会带豆腐走,我妈早就摸清楚了哪家的豆腐好吃,我爸说街上卖豆腐的哪一家的住处他都找的到,尽管头天下午已经去预订了豆皮子和豆腐卷,但他还是不放心,第二天一大早就冒着雨去拿了回来,我刚起床就见他一手打着伞,一手提着豆腐高兴的说:好在我去得早呗,差一点儿就被别人抢走了!我看着那些还在冒着热气的豆腐,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。

吃了早餐,堂弟开车带着我去街上继续采购要带走的东西。

街北头金大姐家的油条是孩子们点名要的,每次都得提前预订几十根;家乡的小鱼娃儿是爱人喜欢的,可惜下雨卖的人不多,质量也不算好,勉强买了一点儿;还有冻米子、蒿子馍、臭豆腐卷、炕饼子……塞满了后尾箱。

回到家里,再看地下、桌子上更是摆满了各种土特产,有二姑、大姐送来的鸡蛋,堂弟送的茶叶,还有三娘拿来的饼子、臭豆腐坨、盐萝卜……,感动之余我不免又有些发愁,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呀?我妈果断的出主意说:把你们的皮箱清空,衣服留在家里快递,吃的东西都带着。

因为车票太难买,我们的票还要在武汉换乘车,当我们拖着箱子、提着大包小包转来转去,却看见有些人只是夹着个公文包轻轻松松的走时,不免羡慕人家的潇洒!妹妹感叹的说:有什么办法?都是为了小的!听了她的话,我眼前不由又出现了父亲一手打伞、一手提豆腐的身影,还有家里那些亲人们送来的土特产,我明白了我们带回的不仅仅是家乡的豆腐小吃,更是永远也割不断的亲情,它让我们时刻记住根在哪里!

作者:明天更好

宣化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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